新华社郑州9月7日电(记者曹凯 桂娟)入夜,具隆会拿着一对惨白的牛肩胛骨走进教室,惹得学生们一惊。
这是他从开封市场上花20块钱买来的,用小刀仔细剔净肉后,把骨头放进炖锅,每天5小时连煮4天,以完全去除油和胶质,然后再晾5天,才成为如今的教具。3000多年前的中国人大体也是用同样的方法,才得到能契刻文字的干净甲骨。
具隆会在给考古学专业的学生上课。新华社记者曹凯摄
55岁的韩国人具隆会在河南大学教授《甲骨学通论》。甲骨文100多年前在河南安阳殷墟被发现,是商朝后期王室占卜吉凶时契刻在龟甲或兽骨上的文字,是世界上唯一“活”到今天的古文字。
在已发现的约4500个甲骨单字中能释读出来的目前只有1500字左右。具隆会能识得并书写其中的1000个左右。“夫人跟我开玩笑,说我的字写得很难看,甲骨卜辞却写得漂亮,前世一定是商代人。”
“学生们总是看拓片,今天我把自己做的实物拿来,方便他们了解古人整治甲骨的过程。”具隆会说。
来河南大学工作前,具隆会在安阳师范学院教了5年甲骨学。在甲骨文故乡安阳,具隆会时常到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殷墟考古队学习,近距离接触200多片甲骨。此前为了完成博士论文,他查阅了7万多甲骨拓片。
具隆会在书房查阅甲骨学典籍。新华社记者曹凯摄
对于中国同事侯卫东来说,具隆会对甲骨文的痴迷让他心生敬意,同时也是激发他向前的动力。“具老师克服语言障碍,把这样一门‘绝学’娓娓道来,非常难得。作为本土学者,我们应该学习他这种精神,加强对中国‘绝学’的研究。”
具隆会的博士生导师王宇信说,具隆会需要将佶屈聱牙的甲骨文变成古汉语,再把古汉语变成现代汉语,然后转译为韩语,再用韩国人的思维和理解对中国3000多年前甲骨文的本意进行整理、研究和思考,最终用中文完成博士论文。
“具隆会怀着对中国传统文化之源——甲骨文化的无比热爱,克服了一般人很难想象的困难,完成了自己的追求。”王宇信说。
1997年,35岁的具隆会变卖房产和汽车,带着妻子和两个女儿开始了长达10年的中国求学之路。
“我的父亲和爷爷都是韩医,从他们那里学习了《周易》和《黄帝内经》,这是我钟爱中国传统文化的根源。”具隆会说。
具隆会在书房向记者展示自己制作的甲骨。新华社记者曹凯摄
在中国求学的最初3年,具隆会在天津大学、中国政法大学等5所大学学习汉语、中国古代史和针灸。2000年他考上中国社科院中国古代思想史研究生,期间接触到了甲骨文。
“第一次在甲骨文里看到天干地支纪年,我十分震惊,韩国今天仍在使用。天干地支22个字竟可以追溯到3000多年前,这是我对甲骨文感兴趣的第一步。”他说。
2003年,他考取中国社科院甲骨学殷商史博士生,2007年获得博士学位。
博士毕业后,具隆会回到韩国,却发现没有适合自己的工作。靠着自己的中文功底,他在一个政府部门做了两年翻译,但总觉得没能发挥所长,“有些憋屈”。
在导师王宇信推荐下,具隆会2009年被安阳师范学院聘用。2013年具隆会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甲骨学专著《甲骨文与殷商时代神灵崇拜研究》。两年后,作为“黄河学者”具隆会被引进到河南大学历史与文化学院任教。
具隆会骑车经过学校大门。新华社记者曹凯摄
目前,具隆会正忙着出版自己的第二部专著《甲骨学发展120周年》。这部与导师合写的专著计划年底前出版,为此他查阅了上世纪30年代以来所有的甲骨学出版物。
具隆会说,甲骨学的根在中国,中国也是他发挥所学最好的地方。
“只要有学校聘我,我会继续在中国待下去。”他说。